俺的ＵＵＮＥＴ朋友们 －胡司令－ （一） Ｒｏｕｔｅｒｇｏｄ上登载摇滚歌星Ｃｏｕｒｔｎｅｙ Ｌｏｖｅ搞笑解答互 联网广域路由协议ＢＧＰ，提到９０年代ＷｏｒｌｄＣｏｍ ＮＯＣ（网络操控中 心），不禁令俺想起一段往事…… 网络这行，多靠经验积累。俺刚来加拿大时，深夜拨号上网找ＩＳＰ（上网服 务公司）的茬出了名。于是有一天小橄榄枝伸了过来，俺不假思索，一夜之间从打 骚扰电话的顾客摇身变成接骚扰电话的雇员：俺在加拿大有了第一份工作。 电话技术支持是一门艺术，也是一个挑战；而隔着电话帮大爷、主妇查家庭电 脑无法上网的毛病，那真是个噩梦无底洞！但俺饶有兴趣，边干边玩。炉火纯青时 ，９分钟之内可搞定任何一位挑剔的男女老少顾客的电话。 俺能从低层摸爬上来，则凭了一段运气：９０年代末在传奇般的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鼎盛期最后两年混过。那段好时光，大大缩短了俺的经验积累过程。 人生，大概就是那样，充满了岔路和捷径。 说起ＵＵＮｅｔ，它代表ＵＮＩＸ－ｔｏ－ＵＮＩＸ Ｎｅｔｗｏｒｋ，是历 史上首家商业Ｉｎｔｅｒｎｅｔ（互联网）服务公司，是由互联网前身ＡＲＰＡｎ ｅｔ的开发者之一Ｒｉｃｋ Ａｄａｍｓ在１９８７年创建的。 鼎盛时期ＵＵＮＥＴ是（ＭＣＩ ）ＷｏｒｌｄＣｏｍ旗下的全球最大骨干网 供应商，曾经改写“六大金刚”（指９０年代的骨干网公司ＭＣＩ、ＳＰＲＩＮＴ 、ＵＵＮＥＴ、ＡＮＳ、ＰＳＩ和ＡＧＩＳ）的历史，客户包括美国在线ＡＯＬ（ 时代华纳）这样的大ＩＳＰ。 ＵＵＮＥＴ自己的线路称为ＡｌｔｅｒＮｅｔ，比如ｔｒａｃｅｒｏｕｔｅ的 时候常常会看到很多节点名字是*.ａｌｔｅｒ.ｎｅｔ。 ＵＵＮＥＴ不为一般老百姓所熟知，因为它是上游的批发商，专营互联网的主 干线（ｂａｃｋｂｏｎｅ）；经营个人上网的ＩＳＰ一般都是较下游的零售商，如 ＡＯＬ以及俺的第一个雇主。当年克林顿访问ＵＵＮＥＴ总部，称赞它为网络经济 的快速膨胀爆炸中心，说的就是它在互联网起源发展中的头功。 俺当年混过的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成立于１９９１年，创建人是原多 伦多大学电脑系硕士生、电邮系统ＺＭａｉｌｅｒ和防火墙Ｂｏｒｄｅｒｗａｒｅ 的作者Ｒａｙａｎ Ｚａｃｈａｒｉａｓｓｅｎ。他自任执行副总裁。 Ｒａｙａｎ同网络时代技术出身的大部份传奇人物一样，也十分低调。他是加 拿大最早的全国性研究网络ＣＡ*ｎｅｔ及其ＮＯＣ的幕后系统设计师，世界上几个 最大邮件系统的鼻祖，以及多家互联网先驱公司的创始人。 ９０年代，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直接掌控横贯加拿大东西部的唯一一条 ４５Ｍｂｐｓ骨干线，外加三条冗余配置的连入ＵＵＮＥＴ在美国和国际Ａｌｔｅ ｒＮｅｔ网络的ＤＳ－３干线，分别从温哥华、芝加哥和满地可接入。 ２０００年之前，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只有２０％由美国ＵＵＮＥＴ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ｉｅｓ控股。所以那时是好日子，５００名员工在职责范围上 ，享有极大的自由度和权限……对俺来讲则是天赐的学习和实践良机。 （二） 从第一家ＩＳＰ辞职后，为了糊口，去了中城央街一家１０人小公司。干了一 个月，老板便要俺开路。正巧在那前一天，俺也收到ＵＵＮＥＴ的聘书，所以算是 互相解放了。记得那是１９９８年９月底，加拿大的感恩节前夕。 ＵＵＮＥＴ加拿大公司的骨干，除了多伦多大学的人马，很多也出自有名的滑 铁卢大学数学电脑专业。ＵＵＮＥＴ这家网络商中的网络商，为俺技术上的长进提 供了一个广阔天地。俺后来跳到电信、咨询等行业，回过头看，常常为自己这段Ｕ ＵＮＥＴ经历感到庆幸：在最好的互联网公司的鼎盛时期同最有才华的顶尖高手一 起混，让俺此生受益不尽。 ＵＵＮＥＴ ＮＯＣ里的同事都是从小就在本地ＩＳＰ里混出来的，在网络、 ＵＮＩＸ方面都有自己的一两手绝活，其中一些“时髦颓废”的小年轻表面看着是 蓬客，暗中其实是黑客－－多年后才知道某某某原来是ＬＶ“黑帽”年会上的知名 人士。这些抢注了ｗｗｗ.ｎｅｔ和ｍａｉｌ.ｎｅｔ等域名的多伦多青年，上班都 是耳环唇环鼻环和纹身刺青，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式染色。 虽然平时看起来愤世嫉俗，全无正经，但他们在ＮＯＣ工作起来都非常牛Ｂ， 动嘴动手动脑，反应总比客户快几拍。电话中对方一般都是单位的主要网管，技术 过硬，能让他们这些人常年服气，乃是ＵＵＮＥＴ常盛不衰的原因。同样，有些客 户老喜欢来问一些范围外的疑难问题，譬如如何配置Ｓｅｎｄｍａｉｌ，俺们当然 一概谢绝回答。超过半小时的咨询是要收费的。 ＮＯＣ最让人留恋的地方是：无论何时，同事们都毫无保留地互相支持帮助， 有的是猩猩惜猩猩的义气，绝无半点同行相轻之气。俺是那里唯一的外国移民，但 大夥看上的是俺毫不逊色的ＮＯＣ工作能力，他们绝不打听俺的背景。跟美国人不 同，俺的多伦多朋友们从不惊诧于俺的那点英语口音，就像他们不会取笑魁北克或 纽芬兰人的英语口音一样。俺想，这正是住在多元化国家的国际化都市的优点。 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当时最大的吸引力之一，就是ＮＯＣ工作人员拥有 所有ＡｌｔｅｒＮｅｔ骨干路由器的终极权限密码，包括加拿大和美国本土的。想 去ＵＵＮＥＴ工作的人，多半都已经整明白了用户电脑和服务器各自如何工作的， 还想进一步知道它们之间是怎么路由通讯的。这种权力，使俺们如虎添翼，有种高 空超人的感觉。不但能监控全北美大陆任何节点的数据交通情况，甚至还能把手伸 到纽约、芝加哥、旧金山、圣荷西等地，远程排除路由故障。 大夥一般都喜欢下午班，一半时间可以跟踪处理公司客户的业务，另一半时间 则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做些事。夜班都是ｓｏｌｏ，独自一人守护着横贯加拿大的互 联网干线，成百个路由交换设备，还有影响上百万用户的关键域名服务器，心里确 实有某种神圣感。但是，自由和权力总有代价。彻底ｓｃｒｅｗ－ｕｐ的时候也是 很可怕的。 有一天，俺自信心急剧膨胀，想独自解决满地可和多伦多之间的ＢＧＰ稳定性 问题，结果是搞错ＡＳ号，当了一回ａｓｓｈｏｌｅ；引起的ＢＧＰ路由震荡，把 整个安省西南部从互联网上抹去宕掉了５分钟。幸好当时是晚饭时分，不过前后台 电话还是跟开锅似的。俺当时连汗都下来了，心想就这么卷铺盖走人啦？ （三） 在ＵＵＮＥＴ不仅要全面接触各种广域网协议和操控，互联网服务（ｍａｉｌ ，Ｗｅｂ，ＤＮＳ，ＮＮＴＰ）的具体步骤，还有许多别处不太学到的实用技巧和 诀窍，如ｂｌｉｎｄ ＤＮＳ，ｐａｓｓｉｖｅ ＦＴＰ，ＳＳＨ ｔｕｎｎｅｌ ｆｏｒｗａｒｄｉｎｇ，ｂｌａｃｋ ｈｏｌｉｎｇ（ｎｕｌｌ ｒｏｕｔｉｎ ｇ）等。 千禧年之前，与维吉尼亚州Ｆａｉｒｆａｘ的总部之间的通电越来越多，对方 的水平和处理方式让同事们觉得是在同一个询问台（ｈｅｌｐｄｅｓｋ）打交道。 一种不祥之兆在大夥心里渐渐升起：哪天俺们的ｇｏｏｄ ｏｌｄ ＮＯＣ也会沦 落到“傀儡”的地步呢？……果然，千禧年一过，Ｂｅｒｎｉｅ领导下的“世界通 讯”决定买下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ｄａ的全部股份。于是ＵＵＮＥＴ Ｃａｎａ ｄａ充满自由和权限的黄金时代从此一去不返。 自从光纤、宽带服务涌现之后，ＣｏｇｅｎｔＣｏ（并购了ＰＳＩｎｅｔ）， ＧｌｏｂａｌＣｒｏｓｓｉｎｇ，Ｌｅｖｅｌ３，ＡｂｏｖｅＮｅｔ等新的北美Ｔ ｉｅｒ－１公司来势凶猛，以租赁电信线路为主（美国本土除外－－ＭＣＩ本身就 是大电信公司）的ＵＵＮＥＴ的角色和作用越来越往后台靠了，尤其经过“世界通 讯”的丑闻冲击之后更是如此。但它独特的历史作用、遍布全球（除中国大陆比较 弱外）的骨干网络、其雄厚的互联网ＩＰ技术底蕴，仍是任何一家公司无法取代的 。 母公司一旦１００％控股，事情就开始程序化，以后再难自己说了算。于是， 俺也向其他牛人同事学习，拿了一笔股票金，离开了公司。当时还是网络ＩＴ发烧 的年代，心情来不及惆怅，便去了下一个东家。公司骨干先后走掉很多，但好朋友 都记得对方，和在ＮＯＣ一起工作玩乐的好时光。日后在职场上也互有关照。 若干年后，在ＵＵＮＥＴ一位旧同事的大力推荐下，俺进了衙门工作。当年， 那哥们先跳槽离开ＵＵＮＥＴ，有天晚上，俺越权帮他修改ＢＧＰ路由表，及时帮 他拯救了公司。事后他用替俺写表扬信的方式平息俺们ＮＯＣ某资深同事的不满。 刚进衙门玩入侵探测，新人一般都很放开手脚，俺也不例外。某晚，探测到一 个极具侵略性的扫描行为，俺当即进行反扫描（现在想想太牛！），发现那是Ｎｏ ｒｔｈ Ｂａｙ一家小ＩＳＰ被黑掉的网站。太晚了那边没人上班，但不把它制住 俺实在心不甘。他们的上游服务商是Ｓｐｒｉｎｔ，当年ＵＵＮＥＴ的哥们正好在 那里掌管网络生杀大权。俺一个电话打过去，老兄二话不说，用当年对付ＤｏＳ的 办法，给了个ｎｕｌｌｒｏｕｔｅ，就把那个网站给罩死了。 第二天，一种网络新病毒大规模爆发，那个ＩＳＰ网站也是先期中毒者之一。 从此，单位领导对俺猎犬似的能量刮目相看。 俺知道，这类故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宋词一段：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 〔后记〕 规范网上行为的法律已经日渐成熟，牛仔似的攻击和反攻击可能会遭到官司临 头。公共互联网上的（反）扫描，或通过上游ＩＳＰ把人家的服务器给从互联网上 掐掉，如今大概只有类似ＲＣＭＰ、ＦＢＩ的特别赦免许可证才能那么做吧。 所以俺说，当初的反扫描实在有点牛；这类故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过，制约网络攻击的关键是争取时间。在规范化不强的当年，俺们还是做得 有理有节的： １）只定点ｎｕｌｌｒｏｕｔｅ攻击机器的ＩＰ地址，而非攻击一方的整个子 网； ２）保存受害记录的证据，说明攻击机器已受感染并正在到处污染，或者正耗 费服务商网络频宽； ３）给机器的主人打电话留言，发邮件通知，给出一点宽限时间，做到仁至义 尽。 俺不想误导看官：正确的做法应是，通过自己单位的外围防火墙或ＩＰＳ阻挡 互联网上恶意入侵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