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日记

　　　　　　　　　　　　　　　　　－胡司令－

一岁：虎女吃相

　　小女不满一岁半，每每看到大人手里吃的，两眼总是放光，食指不断点着地毯
：“坐坐，坐坐”。她吃饭的样子十分豪爽，进食时两手绝没有多余动作。食拇二
指叼起大块的成人菜肉，直送嘴边，小油嘴大张，鼻子眉心一皱，跟着再用手掌往
里一拍，就全数进入了嘴里。瞧那份利落、那份精确、那份决心！吃得兴起时，还
要同时喝点东西。喝完一口，就低沉闷重的“啊……”一嗓子！常常看得爹瞠目
结舌、目瞪口呆。为父纳闷的同时，心里也暗自宽慰：她长大后绝不会是那种瞻前
顾后、思虑过度的人。

　　一天晚饭，吃的是她妈包的鲜虾馄炖，邻居两个阿姨串门来玩，正好可助兴。
小女豪气十足地坐在高脚椅里进食，很快吃完了碟子里的八个大馄炖，然后捧起碟
子来了个底朝天，将剩下的汤汁尽数喝下去。这时只看得见她紧紧吸在碟子上的下
嘴唇。没想到这还没完。她放下碟子，又把它翻过来，开始猛舔底面！

　　当四个大人看着她的吃相大笑不止时，小女也笑了，小肚子往上一颠，蹦出一
句：“讨印”（讨厌）！顿时我们笑得更厉害。她接着又冒出一句：“ｓｈｕｐ”
（ｓｈｕｔ　ｕｐ）！笑到大人们肚子疼。


两岁：妈妈不在家的日子

　　白天小女都高高兴兴的，同我一起在“爸爸的卧室”地上慢慢欣赏照片，然后
在零散一地的照片堆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她问妈妈在哪儿，我说“妈妈上班去
了”。她于是始终没再提一句妈妈，也不哭不闹。只是后来在家门口的游乐场，见
到邻居女孩的妈妈时，忍不住错叫了两句“妈妈”。由此可见她心里很想妈妈的，
只是嘴里忍住，不任着性子来。看来两周的ｄａｙｃａｒｅ，效果开始有了。

　　晚上将近九点，小女单独和我在家，大概感觉有点孤单了，翘着小嘴巴认真地
说：“黑夜了，我们不能出去了。还是让Ｕｎｃｌｅ、Ａｕｎｔｉｅ到家里来玩吧
。”Ｕｎｃｌｅ、Ａｕｎｔｉｅ是邻居一对没有小孩的带印度血统的准夫妻。记得
小女三周前刚从国内长假归来时，见到黑黝黝的他俩，还有点害怕不敢认呢。

　　把《温妮这个铺》、《天线宝宝》和《巴尼》全都读过一遍后，已经快十一点
了。小女还是无法被我哄劝入睡，毕竟是头一回晚上妈妈不在身边！“妈妈自己会
回来的，是不是呀？”她自言自语说道，眼圈早已泛起红潮，下嘴唇也委屈地堆起
老高。

　　她指指午睡时留在地毯上的枕头，“我们睡在地上枕头上，好不好？”我好哄
歹劝没有效果，忍不住提高了一下嗓门，然后又哄道，“你不睡，爸爸要哭啦？”
我看着她泪汪汪一副可怜样子，居然自己的眼圈也红了。结果她注意到，更加伤心
，冲上来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爸爸不要这样子，好不好？”然后四处张望，“
纸哪？纸哪？”原来是要替我找揩面纸！我告诉她，纸在妈妈的房间里，爸爸自己
去拿。“我们一起去拿，好不好？”（“好不好”、“是不是啊”乃小女的口头禅
。）

　　我用温热毛巾为女儿擦了面，把她抱到爸爸房间床上躺下，讲起了西游记蟠桃
园的故事。她终于在深夜困倦中安静进入梦乡。最后隐隐约约地喃喃冒出几个词，
“外婆家……”，手里仍抱着那只救命稻草似的黄色保温水杯。

　　唉，可爱又可怜的女儿！在国内外婆家的几个月，姨妈姨夫舅舅舅妈一大堆，
人多热闹受宠，语言天赋发掘极快。这人嘛，不论老少，如果能说会道，自信心便
大增。这不，她从国内回来两周后，便去了附近一家幼儿园。一下失去语言优势，
令她有点不知所措，常抱着“救命稻草”出神。回家后才完全恢复灵气活现的原态
。但愿她能很快克服这个过渡期。（后来的情况证实这个过渡只需个把月。）


三岁：人小鬼大

　　两、三岁的小女孩，不光灵气十足，还似乎特别懂事，十分逗人喜爱。

　　妈妈给她穿衣服按摁扣，大概用劲过大让她疼了。平时从不说妈妈一句负面话
、一向为妈妈辩护的她，这次却对我私下抱怨道：“Ｍｙ　ｍｏｍ　ｄｉｄ　ｉｔ。　Ｉ　
ｈａｆ　（ｈａｖｅ）　ｔｏ　ｓｈａｙ　（ｓａｙ）　Ｉ　ｄｏｎ’ｔ　ｌｉｋｅ　ｉｔ！”

　　爸妈两人有时突然提高音量，呈对抗状。小小的她这时会马上奔过来，两臂举
起，裁判似的一手挡住一人：“不要吵架！Ｓｈｔｏｐ　ｉｔ！”

　　我为了早前她贪吃“潮州佬”的烧腊饭吐了一沙发而朝她发火的事，向她再次
道歉，她却反过来安慰我：“Ｄａｄｄｙ，　ｉｔ’ｓ　ｎｏｔ　ｙｏｕｒ　ｆａｕｌｔ；　ｓｏｍｅｔｉｍｅｓ　
ｉｔ’ｓ　ＭＹ　ｆａｕｌｔ！”

　　一天，就我和她俩人一起吃晚饭，我看她挺想喝水，给她杯子里添水。她居然
一脸幸福状，“Ｗｈａｔ　ａ　ｗｏｎｄｅｒｆｕｌ　ｄａｄｄｙ！”

　　有时我忍不住会训她，风平浪静之后，她会说：“Ｄａｄｄｄｙ，　ｗｈｅｎ　ｙｏｕ　ａｒｅ　
ｍａｄ　ａｔ　ｍｅ，　Ｉ’ｍ　ｓｔｉｌｌ　ｙｏｕｒ　ｂｅｓｔ　ｆｒｉｅｎｄ。”

　　小女两岁半开始自己蹲马桶大小便。偶尔因为太急或者裤子太紧，把尿尿到过
身上。开始几次，她都是没辙，只会站着哭。我教她每次要大小便时，自己先往厕
所里冲，然后再叫爸妈，不要干等大人。

　　一次她又是裤子太紧（两长一短），急得赶紧叫大人。我丢下饭碗，一个箭步
冲过去，帮她脱裤子，拎上冲水马桶。她一边尿，一边长吁一口气：“Ｔｈａｔ　
ｗａｓ　ｃｌｏｓｅ！”（好悬！）

　　我顿时喷饭不止。再仔细一听，她说成“Ｔｈａｔ　ｗａｚ　ｃｌｏｚｅｄ！”

　　如今要是再尿湿裤子，她会迅速自我打圆场，唱道，“Ｗｈｅｎ　ｓｏｍｅｔｈｉｎｇ　
ｇｏｅｓ　ｗｒｏｎｇ，　ｗｈｅｎ　ｓｏｍｅｔｈｉｎｇ　ｇｏｅｓ　ｗｒｏｎｇ……”

　　等换好干净裤子，她便双手摊开，煞有其事地解释：“Ｉｔ　ｗａｓ　ａｎ　ａｃｉｄｅｎｔ。　
Ｉ’ｌｌ　ｔｅｌｌ　ｍｙ　ｍｏｍｍｙ　Ｉ　ｄｉｄｎ’ｔ　ｍｅａｎ　ｔｏ　ｄｏ　ｔｈａｔ！”

　　这种人小鬼大、鹦鹉学舌的故事很多：比如她特喜欢接电话，尤其是“ａｕｎ
ｔｉｅ”的。每次铃声一响，她边跑边说“是我的电话”。一手托着硕大的无绳电
话话筒，另一手插在裤口袋里，来回踱步，一副极能聊天的架式。

　　一次从幼儿园接女儿回家，路上碰到一个边打手机边开老爷车的主儿，引起塞
车。我超车时低低地骂了一声脏话，谁知道被坐在后排但耳朵很尖的女儿听见了。
“Ｄａｄｄｙ，　ｗｈａｔ　ａｒｅ　ｙｏｕ　ｓｈａｙｉｎｇ？？”反光镜里看见她皱着眉头、表情滑稽地问。

　　“Ｏｋ　Ｉ’ｍ　ｓｈｏｒｒｙ。　Ｉ　ｗｏｎ’ｔ　ｓａｙ　ｉｔ　ａｇａｉｎ。”我只好认错。

　　“Ｄｏｎ’ｔ　ｓｈａｙ　ｔｈｅ　ｂａｄ　ｗｏｒｄ。”她一本正经地教导我。

　　“Ｄａｄｄｙ　ｉｓ　ｓｈｏｒｒｙ。”我再次道歉。

　　“Ｂｕｔ　Ｉ　ｓｔｉｌｌ　ｌｏｖｅ　ｙｏｕ……Ｂｕｔ，　Ｉ　ｄｏｎ’ｔ　ｌｉｋｅ　ｙｏｕ　ｓｈａｙｉｎｇ　ｂａｄ　ｗｏｒｄｓ。”

　　我常想，她语言天赋强，精力旺盛，喜欢大笑，富有感染力，将来让她去联合
国做翻译吧。

　　（ａｌｐｈａｎ３＠ｙａｈｏｏ．ｃｏｍ　２００４年６月整理）